4/24/2008

纠结

两件事让我最近很纠结。

一件是《红鬃烈马》。看完武家坡,情绪搅成一团。从戏外看,似乎应该鄙视薛平贵;可是站到戏里,体会到王宝釧那么聪明,柔软,坚强的女孩子,看到薛平贵时候的种种欢喜,又不忍心指责他了--说出薛平贵实在不值得这么好的一个女子的十八年,王宝釧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,这才是最残忍的。

就这样把自个的心情跳进去又跳出来,还真是里外不是人。

所以才挖到张爱玲的评论,本来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有道理的说法的。但是只看到那么冰冷,那么置身事外。这是张爱玲的一贯风格吧。突然明白,自己只是对爱情悲观,张爱玲却大概是从骨子里嘲笑这两个字了;这样的勇气,恐怕这辈子自己是不能有了。可惜这样一个置身事外的张爱玲,还不是要碰到胡兰成。看看,又悲观起来。所以很多事情,看随意些,看模糊些,反而比较好。

说回到薛平贵。当他千里突袭奔回西安时,那样真诚的焦灼的心情,恐怕也不是假的吧;他看到王宝釧,欢喜的心情,恐怕也不是假的吧。只是这中间隔了十八年。让这些都变了味儿,如果只是三年,又会是怎样的情形呢?时间,到底起了什么样奇妙的功用。

第二件纠结的事情,是最近沸沸扬扬的西藏和火炬的事情。总的来说是一件好事,至少在促使海内外知识分子反省的层面上。但是今天讲一个哀伤的方面,和菜头写到:

……
最让我感觉到毛骨悚然的是谈论家乐福职工时的轻率口吻。什么资方不敢扣工资啦,什么谁叫你在家乐福上班啦,什么为了国家尊严做一点牺牲啦,什么可以去其他地方上班啦,吧啦吧啦。整体上看,让人觉得家乐福中国职工的那点损失不算什么,或者不会有多大损失,甚至把在哪里上班归结为原罪。这种给你一个伟大名义,然后把你吊死的手段,是我这一代人尽力想摆脱的。没有想到,它现在居然在小朋友身上又回来了。

说是要建设伟大祖国,那么鼓励你去当工人,拿30块钱的工资。说是为了科学的计划经济,你们就忍受一下,反正单位会帮你们修宿舍、食堂、托儿所、学校、医院。转过来,又说为了更伟大,要搞更科学的市场经济,食堂、托儿所、学校、医院拿去给社会办,请你下岗分流,分给你的宿舍请你花钱再买回产权。你觉得很苦,但是没有办法,这叫“阵痛”,这叫“总有人要牺牲一点个人利益。”

我不知道Silen22557同学是否住过单位的筒子楼,吃过大食堂,上过厂办小学,童年是否经历过父母两地分居。是否过过任何一天伟大牺牲伟大奉献的日子?我经历过。从我的经历里,我知道一件很简单的事:如果一个国家里任何一个群体,任何一部分人群的利益可以为伟大名义而被牺牲,而被放弃,那么这个国家里没有任何人能保全任何个人利益。所以,谈论家乐福职工的牺牲的时候,我坦然不起来,那种轻率口吻的话我说不出口。

对于有这种想法的人,我觉得毛骨悚然。
……

我的父母,亲历这些种种的“阵痛”。所以我才明白,为什么我对自己的国家,总怀抱着深深的不信任感。明白了以前不明白的道理,常理说是应该欢喜的。

只是心里的悲伤那么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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